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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天,阿山現在被允許不穿鞋、不出操,甚至連站哨的班都給我們大家代掉大部分。一切的目標,就只是要他好好保護腳上的「完全體」。

這一天,阿山或許真達到了某種境界,他的腳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癢……不!甚至他連身上其他地方也都沒有任何抓癢的動作。

雖然因為晚上的站班都被我們這些菜鳥分掉了,因此他應當睡得很飽,但他的兩眼卻仍因為過度用力而充滿血絲,不但如此,他成天都像是失了魂似的不講話。

「『完全體』可能分泌某種東西,進而讓他產生幻覺?」小黑嚴肅地說著。

不過,我倒覺得這是身體的防禦機制,為了避免讓自己過於痛苦,因此讓自己進入一種「無我」的境界。

「阿彌陀佛……」有好幾次我看到他,都忍不住想起書上所提到的「盤涅」狀態。


不過,保護「香港腳完全體」的動作很快在傍晚時遭到第一次的大危機。

那是前幾天晚點名唱「空中炸彈艦上炮聲唉唷唷唷唷」的天兵,他走路並沒有看路,因此踢到阿山的左腳,跌了一個跤。

「啊!你在搞什麼啊!」小黑抱著頭大喊。

「對不起……」天兵摸了摸頭,努力爬起來。

這時大家才發現,阿山左腳上那株『東西』竟然就這樣被踢斷了!

「可惡!諾貝比獎就這樣被你踢斷了!」小黑相當憤怒,抓起天兵。

「之前你不是說是諾貝殼獎……」一旁的老吳忍不住說。

「事實上兩個名稱都不對。」身為二兵的我當然還是沒說出口。


「別擔心!還有一株!這一株把他好好保護,一定會長出來的!」小胖出來打圓場。

只見阿山仍保持在「恍神」狀態,一點也沒有因為眼前的事件而有任何情緒波動,而他的右腳則還有一株比較晚發芽,卻仍持續成長著的「怪東西」。

「哼!」小黑放下天兵,坐下來繼續吃飯。

飯後,小黑在哨所外挖了一個坑,將「沒有能長大」的「香港腳不完全體」葬下去,並雙手合十,在「墓」前喃喃自語地唸著「塵歸塵,土歸土」。

我忽然想起林黛玉葬花的故事,不過這兩件事在氣氛上很不搭,畢竟如果林黛玉當初葬的是「香港腳不完全體」,那讀者恐怕一點也不會感動,更不會覺得這個女孩子很纖細。


不過,阿山的「保護」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到第十三天時,他再度遭受到「香港腳完全體」的猛烈攻擊。

「嚴格說起來,這應該是本體所引起的,為了避免『完全體』的出現,人體引發強烈的癢意,要從外面去破壞這個東西,阻止他吸收十七號跟十八號……不……我是說,阻止他成為『完全體』!」小黑激動地說著。

當事人此時此刻卻完全沒有閒暇去思考小黑的話,因為阿山像是被附身似的,在床上瘋狂地扭著。

「我受不了了啊!」他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大喊。

一時之間,我差點把他身上的繩子給解開,因為這實在太殘酷了。

「只剩下一天了!這個時候絕不能心軟啊!」小黑像是電影裡的瘋狂科學家。

「我們一定要保護好這個花苞!」


花苞?

你沒聽錯!在第十三天時,「香港腳不完全體」竟然長成一朵未開花的花苞!

說起來我真覺得困惑,因為我一直以為這玩意兒會長出香菇之類的東西,長出花來倒是有點太過誇張了。

「嘿嘿!我要把這個過程拍攝下來!」小黑露出可怕的笑容。「這樣一定可以得到諾比比獎!」

「你前幾天不是說是諾貝比獎?」小胖忍不住嚷道。

「再更之前是諾貝殼獎……」老吳也不忘補充。

「事實上三個名稱都不對……」我還是不敢說出聲。


「啊啊啊啊啊啊!」阿山完全聽不進一旁這段近乎白癡的討論,只是在床上痛苦地扭著。

或許是因為阿山答應死後要把襪子跟痔瘡膏給我繼承的關係,我被學長們派來照料阿山,與其說是照料,不如說是檢查繩子有沒有綁緊,以及照三餐餵他吃東西罷了。

「吵死了!把他的嘴堵起來!」老吳終於下了更殘酷的命令。

接下來的這一天,我們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嘴裡塞橘子的可憐軍人,被五花大綁固定在床上,而且腳上還長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香港腳之花」。

這一定是我見過最詭異的景象了。

有很多人經過都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有好幾次我都在懷疑,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們不但不會得到諾比比獎……嗯……就當他是諾比比獎好了,總之,我們可能還會因為虐待、拘禁阿山而被判刑。

任何一個人看到這種情景,都只會認為這是綁架,而不是「打賭不能抓癢」之類的實驗。


不過,一到晚上,所有的人更加堅定「繼續把阿山綁到底」的念頭。

因為那朵香港腳之花的花苞,竟然在夜晚微微散發出淡紫色的光!


「這真是太神奇了!」小黑跪在阿山的香港腳前,顫抖地說。

事實上,兩個禮拜前如果他這麼做,我會覺得想吐。但看到現在這種奇景,我也只能跟著驚嘆。

這一天正好是滿月,而月光經過窗櫺,在阿山的床上畫出一小塊方框。阿山斜著脖子,嘴裡咬著橘子,靜靜地躺在床上,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存在於他的眉宇之間。(基本上我只有在偉人去世時才看得到)而那淡紫色的光芒在夜裡微微發亮,更散發出一種詭異而神秘的氣息。

花可能是香的,但我們沒有人敢靠近去聞。

第十四天,阿山放棄了掙扎,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

有幾次老吳叫我去探探他的呼吸,畢竟出了事可不好。不過看來阿山還是活著的,而且東西還吃的不少。

「這六千塊還真難賺。」我嘆了口氣,不過現在還記得六千塊賭金的人大概不多,大家都爭著想看這朵「香港腳之花」開花時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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