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屍遍野。



寺山看著自己沾滿血腥的手,不禁微微顫抖了起來。



「力量,你擁有絕對的力量。」

隨著聲音轉過頭去,寺山看見的是一隻白犬。白色的,像高傲

的石像般挺立在小土丘上的白犬。


不知道為什麼,寺山有一種相當熟悉的感覺,彷彿眼前的白犬

早已隨侍在他身邊很久、很久了。


「獸王。」

白犬低下頭,擺出「臣服」的姿態。



「我……我不是什麼獸王……」寺山慌張了起來,那是一個他

從沒聽過的名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夠聽得懂白犬所說的話,

更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陌生的名詞要冠在自己的身上。


讓他最在意的,還是手上傳來的血腥味;以及周遭數不清的屍

體與斷裂的刀劍。


「那些,是出自你的手。」白犬似乎注意到他的疑惑,迅速地

做了簡短的回答。


「不……我……」寺山慌亂地搖動著手,試圖想要甩開手上的

腥味。「我只是一個不能再平凡的……的普通人罷了。」

他想起自己從小以來只有被欺負的份,想要主動攻擊過誰的念

頭是從不可能存在,更不用提傷害小動物之類的事了。


「可以的,你可以擁有力量。」白犬的眼裡彷彿閃著詭異的光

芒。


寺山感到一陣昏炫,四周似乎開始旋轉了起來,而白犬的聲音

也開始斷斷續續……


「只要你肯覺醒……在十六歲的那一年……想起前世的一切,

並成為……」



「獸王。」








「哇!」


從地上驚醒的寺山嚇出了一道冷汗。


「原……原來只是一場夢。」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的血腥

彷彿還殘繞在手指間。


「笨蛋。」忽然從後頭冒出的拳頭輕輕敲在他的頭上。「哪有人

躺在腳踏車棚睡覺的!看你身上的傷,八成又是被人給欺侮了。」


那是從小以來就住在寺山家附近的女孩,靜瑜。


說也蠻巧的,打從幼稚園開始,靜瑜就總是他的同學。這種情

況一直維持到國中男女分班,他們才被分在不同的班級。


「啊……」寺山環視了一下左右,發現自己的書跟文具散落了

一地,自己的衣衫凌亂不說,手肘處還破了一個洞,隱約可以見到

裡頭滲出一點兒血紅。


「我想起來了,我昨天好像答應『技安』要借他兩百塊,然後……

然後今天沒有帶來,然後就……」


「技安」是同班的另一個男生,無論是塊頭、個性上都不愧他

的這個外號。


寺山想起不久前自己才在腳踏車棚被團團圍住,一陣拳打腳踢

後自己就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似乎是睡著了還是

昏過去……接著就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老實說,我還是很驚訝像你這樣經常被欺負的人,竟然能活

到這麼大。」靜瑜熟練地掏出口袋裡的OK繃,拉過伍寺山的手貼

了上去。


「要不是我正好經過這裡,你恐怕還不知道會在地上睡多久。」

「喔……」寺山摸著頭,緩緩地坐起身來。「你今天不是有約會

嗎?」


「沒了!那傢伙說要練球,今天沒空。」靜瑜咬了咬下唇,有

點不甘願地踢了踢車棚的支撐柱子。




靜瑜跟籃球社社長開始交往,還是最近這幾個禮拜的事。


「好吧!看你可憐,本大美女今天就陪你走回家吧!」靜瑜拍

了拍寺山的背,指了指車棚外昏暗的街道。


「謝謝……」伍寺山拾起地上的東西,隨便丟進書包裡後,就

牽著被放了氣的腳踏車跟著靜瑜走出車棚。


「對了!今天的事不要告訴老師或教官好不好?是我爽約,他

們教訓我也是對的……」在路上的寺山忽然想起,趕緊對靜瑜說著。

「唉!你就是這麼沒用,才會每天被欺侮!」靜瑜瞪了他一眼,

露出相當不以為然的表情。

靜瑜抿了抿唇。想起來還真有點玄,眼前的這位「青梅竹馬」

倒是從幼稚園就被一路欺侮上來,幾乎每個禮拜都有人向他勒索,

每個月都還會至少有一次被圍毆倒在地上,更不用說總要定期購買

的那一箱箱OK繃跟紗布了!


也是因為這樣,(當然還因為寺山那終年不見人影的母親特別拜

託)靜瑜總會隨身帶著一些簡便的傷藥或是OK繃之類的東西。


說起來,眼前的這個傢伙有著濃密的眉毛、雖然無神比例卻還

算頂大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不胖不瘦的適中身材。拆開來每

個部分都還算是蠻好看的,不過組合在一塊就是會產生出一種異樣

的嫌惡感。


這是靜瑜怎麼也想不通的。


她記得小學時老師曾經問那一堆圍毆寺山的同學,為什麼欺負

他。其中有一位同學是這樣說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伍寺山』,就不禁要讓人感覺到……不

欺負他是件違背道德的事。」


那實在是不能再貼切的形容了!靜瑜一直是這樣想的,尤其她

本身也曾經是定期圍毆、勒索寺山的成員之一。


不過,她現在卻成為寺山唯一可以談話的朋友。


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淺色的小疤痕,雖然那是一道相當不明顯

的疤痕,卻是當時後才在唸小三的靜瑜難以忘懷的惡夢。




還記得那時候靜瑜被一群野狗團團圍住,看中小靜瑜手上食物

的野狗群就這樣不斷漸漸逼近,而周遭的同學都還因為恐懼只能遠

遠的陪著哭。


就在小靜瑜的手被其中一條黑狗咬上的那一剎那,平時最不起

眼的伍寺山竟然衝了進來,推開野狗後就拉著她的手跑了出來。


「不要過來!」說也奇怪,野狗們就好像聽得懂他的話似的,

搖著身體很快地離開了。


從那時候開始,靜瑜就不再欺負伍寺山了。喔!除了偶爾會借

用一些從沒還的小零錢之外,倒是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發生。

當然,伍寺山還是一樣持續地被欺負,而靜瑜也持續地扮演著

「擦藥小護士」的角色。當然她並沒有明目張膽地表示自己是幫伍

寺山的,畢竟這個舉動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嘲笑。



「你家到了。」伍寺山同學的話讓靜瑜從回憶中返回到現實。

「喔!那掰掰了!」靜瑜揮過手後,就牽著自己的腳踏車走進

門了。



伍寺山望了望靜瑜家亮起的窗戶,深吸了一口氣。


他輕輕撫摸著手肘上微微凸起的OK繃,上頭彷彿還殘留著靜

瑜手指的餘溫,以及替他貼上OK繃時,從肩旁輕輕垂下來,那綹

髮絲上的香氣。



「笨蛋,那是不可能的。」他搥了搥自己的頭。「人家已經有男

朋友了,而且沒有人會看上像我這種沒用的笨蛋。」





「獸王。」



暗巷裡,忽然傳出的聲音讓伍寺山嚇了一跳。



他顫抖地轉過身子,不小心還鬆了手,這使得那輛總被放氣的

腳踏車斜斜地倒靠在旁邊的電線桿上。





「獸王。」




從街道的暗處走出來的,是那隻長得與夢中完全相同的白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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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