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我們先來看看班級公約這四個字,『班級』這兩個字代表什麼意思?」我問。

「指班上的人。」好幾位小朋友說。

「我們班的人。」另一位小朋友說得更明確了。
 
「班上的人?我們班的人?可以更清楚一點嗎?有哪些人?」我問。

「我們班的小朋友。」
「所以,『班級』指的是『三年O班的30位小朋友』嘍?」
「對。」 
「還有嗎?」 
 
「還有我們老師。」有一位小朋友說,這時候有人贊成,有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老師,好,應該說導師,導師應該算三年O班的一份子嗎?包含在『班級』這兩個字裡面嗎?」我問。
「包含。」
 這時調查了一下,絕大多數的孩子都舉贊成,少數還沒想通。


「那『公』呢?這個字是什麼意思?」我又問。
「公共。」
「公家的。」
「大家的。」好幾位小朋友回答。

「所以『公』有『公共的』、『公家的』、『大家的』這樣的意思?」
很多小朋友點頭。 

「那『約』呢?」
「約定。」小朋友說得很快。
 
「有人可以舉『約定』的例子嗎?」我問。
「我和OOO約定下課要去玩。」
「我和XXX約定下午要去他家。」
「很好,所以約定是兩個以上的人約好的內容嘍?」我說。
「是的。」
 
「所以『公約』兩個字,就是『公共的約定』、『大家一起的約定』?」
「對。」
  
 
 

「『大家』是誰?是『班級』嗎?」
「對。」

「所以『班級公約』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班級的人共同的約定。」
「既然是『約定』,那麼是誰定的?」
「大家一起定的。」
「很好,所以班級公約就是『班級的大家一起的約定』嘍?」
「對。」
  

「好,所以『班級公約』是『班級』的約定,那麼誰應該遵守?」
「班級的大家。」小朋友答得很順。
  

「導師也應該遵守嗎?」我問。

這時候小朋友有點小騷動,大家好像對這個問題有點疑惑。
所以又調查了一下,發現大部分的人都贊成。(順便點了一些沒舉手的問為什麼,結果只是發呆,想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我們好像幾乎都覺得,導師是班級的一部分,所以導師應該遵守班級公約嘍?」
「對。」

「那我們來檢驗一下課本列出來的班級公約吧!」
「準時上下學,大家認同嗎?」
「同意。」調查一下,幾乎全數同意。(但因為上一節有討論到這點或許會有不公平的地方,所以還是有人不同意)

「上課時要舉手才可以講話,同意嗎?」
「同意。」 

 
以下一條條唸完,大家幾乎都同意。 
 
「那我們來檢查一下,你們的導師有遵守嗎?」(為了快速所以直接拿課本的來用,最好還是有真的公約,而且是大家真的一起訂的)
「唔......」
 
有人說有,有少數幾位覺得好像沒有。
  
 

「所以導師應該遵守嗎?」我又問一次,並且把這兩個字帶入剛剛的公約。
「導師有準時上下學嗎?」
「有。」

「導師上課時要舉手才可以講話嗎?」
「唔......」 

(還是有人覺得應該,但困惑的變多了) 
 
「我覺得這個公約並不是依照導師來訂的。」
「很好,所以這個公約的對象看起來是誰?」
「是小朋友。」 
「那麼,你覺得如果我們定班級公約,導師應不應該參加我們的『約定』過程?」

「應該。」
「班規是老師決定的。」
「唔......」 

「不用參加。」
  

(大家的分歧意見變多了) 
 
「好,那我再問,誰應該遵守班級公約呢?」
「班上的每個人。」
「班上每個有一起定公約的人。」
「導師包括嗎?」
(半數的人還是覺得包括)
  

「所以『班級』以外的人,就不用遵守班級公約了嗎?」
「還是要。」 
 

「不用。」
 (很多人一開始說應該要,想了一下有不少人改成不用,這時候感覺不出誰是多數)

「所以班級公約,應該是誰要遵守?」我又重問一次。
 
「來到我們班的人也應該遵守。」 這時候有小朋友提出另一個新定義。
「大家贊成嗎?」
 (調查了一下,絕大多數都贊成)

 
「所以如果隔壁班小朋友進到我們班教室,他們要遵守我們的班級公約嗎? 
「應該。」(全數贊成)
「那麼,如果他不進我們教室,是不是就不用遵守了?」
「要。」
「不用。」
「他們有他們班自己的班級公約。」
 
「那如果他們班沒有定公約呢?是不是就不用遵守?比方是不是就不用準時上下學?」
「不是。」
「這樣不公平啊!」
「應該還是要。」 

 
「老師,還有校規啊!」有人提出比較建設性的意見。
「很好,所以即使沒有班級公約,也還是要有校規要遵守嗎?」我問。
「對。」
「所以準時上下學是校規嘍?」
「對。」

「那我們回到剛剛的問題,進到這間教室的導師要遵守嗎?」
「要。」
「不用。」(各自有意見,要的還是比較多一些)
 
「科任老師呢?像我進來也要遵守嗎?」
「要。」
「不要。」(不要的人變多數了) 

 
「校長呢?校長要遵守嗎?」
「不要。」(幾乎都覺得不用)
 
「警衛呢?警衛如果進到教室,要遵守嗎?」
「不用。」(幾乎都覺得不用,但比校長少一點)

「家長呢?如果開班親會,家長也要遵守嗎?」
「要!」(要的忽然又變多數了)

「小朋友呢?」
「要!」(全班贊成)
 
「你們有沒有覺得怪怪的呢?」
 
「有的人要遵守,有的人不用。」小朋友說。
「校長不用,是因為他的職位比較高嗎?」
「對。」

「那警衛跟導師、科任老師呢?」
「......」(沒明確的答案出現)

「所以要不要遵守公約,是依照人的地位來決定的嗎?」
「......」
 
「不是。」 
「不管是誰都應該遵守。」 
「那麼,我們為什麼會覺得有些人應該遵守,有些人可以不用?」 
 「......」

 看他們講不下去了,又發現時間有點急,於是導入下一個預定的活動。

「好,上禮拜是不是有要大家寫三條『不適合的班級公約』?」
「對。」
「那我來抽籤好了,我們來寫出兩條,然後來看看為什麼不適合?」
「老師,你要我們寫三條啊!」
「我知道,可是我們的上課時間不太夠,所以先兩條。」 

 
 (抽籤)
 
「班上的女生都不可以玩,只有男生才可以玩。」這是一個小女生說的。
(我把它寫在黑板上)
 
「大家覺得這一條不恰當嗎?」(這時候小朋友因為男生和女生這點而七嘴八舌,花了幾秒鐘制止他們) 

 (全班都認為不恰當)

「為什麼不恰當?」
「因為不公平。」

「所以不公平的公約,不應該放在班級公約裡面嗎?」
「對。」

(我寫下『不公平』,然後又抽一位)
 
「只能下課,不能上課。」小朋友看著筆記本說。
「很好,大家覺得這條恰當嗎?適合放到公約嗎?」
「不恰當。」(依舊一面倒)
「為什麼?」
 
「因為『侵害到學習權』。」有好幾位小朋友說。
(我在黑板寫下)
 
「這樣爸媽帶我們來幹嘛呢?」(對呀你們有些每天發呆的傢伙到底是來幹嘛的呢?->當然沒說出口)
「學校就是學習的地方。」
「這樣不像學校。」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合乎學校本身的意義』?」
「對。」最初提的那個小朋友點頭。
(寫下)
 
「可是,這是公約啊?如果我們班大家一起約定通過,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行。」
「不應該。」
 
「為什麼?」我又問。
「因為違反校規。」
「所以你是說,班級公約不能違反校規嗎?」
「對。」

「所以校規比班級公約更『大』嗎?」
「對。」
「所以班級公約如果定得跟校規不一樣時,要聽誰的?」
「校規。」
「有比校規更大的嗎?」
「法律。」小朋友回答。 


「所以校規不能違反法律,而班級公約不能違反校規嗎?」
「對。」

「那麼,你覺得校規規定要穿制服,這個合理嗎?」
「合理。」
「這條有違反法律嗎?比方校規可以限制我們一定要什麼衣服嗎?」
「唔......」
 
(暫時不再深入,因為會撞擊到目前我們的一些文化,再加上快下課了)
  

「很好,所以我們來檢查一下課本的班級公約,他們合乎這些條件嗎?」
(用黑板上寫的『不良班級公約』的條件來檢驗) 

 
 ......

「所以,班級公約不可以侵權,不可以不公平,也不可以......」

「可是上面的這些都合乎嗎?」(一條條唸出來來驗證)
 
「準時上下學,這條公平嗎?」(因為上一節課有討論到,所以有不少人認為不公平。)
「對誰不公平?」
「OOO」(似乎是班上的遲到大王)
  

「為什麼不公平?」
「因為每個人的家住得不一樣遠近。」
「有的人近,有的人遠。」
「有的人家裡有困難。」 
 
 「那怎麼辦?公約還要訂嗎?」
 「......」

「按照每個人的家庭遠近,來替每個人寫不同的上學時間嗎?」
「是。」
「不是,這樣不公平。」
「這樣很麻煩。」
  

「那麼不管是誰,大家定同一個上學時間,公平嗎?」
「不公平。」
 
「那應該怎辦?不管怎麼做都不公平?」
「......」
「大家的時間定一樣,為OOO定一個不一樣的時間?」
「這樣還是不公平。」
「這樣可以。」(很多人都贊成)

「......」


然後就打鐘了......40分鐘其實討論還蠻多的。(其實我後續想導出『公約並不見得完美或沒有問題,它可能是眾人協調出來的』這樣的概念)
 
但這部份好像不好處理,因為科任所以就直接討論,但如果導師用強勢領導的話,可能會比較麻煩。(其實「家暴」跟「人權」是中年級很敏感的議題,因為如果不論程度,幾乎大家都有家暴;而且學校也真的有侵犯到學生的權利) 

------------
10/29早上補完
昨天寫到後面其實已經睡著了,如果出現奇怪的句子請見諒。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記下這個過程,因為內容說穿了並不夠開放,發展的也有限(幾乎都是點到為止),而且類似這樣的討論平時上課也不算少。
 
但最近幾天不知怎地,腦袋一直回想到這天的上課過程,或許是因為禮拜二去開會時,一位生活課程的夥伴跟我分享他們在做的「學生為主體」的課程吧?看到她說得那麼興奮,我也不禁感染到那種情緒,忍不住要回想起十多年前正要當老師前所做過的一些課程,還有那時候的心情。(當然那時候經驗不足,對很多東西也還想得不夠清楚,只知道往前衝卻不知道自己要衝到哪)


那時候是帶營隊,這種東西當然跟學校教學不一樣,我們這裡有著更明確的教學目標,身上的束縛也更多。教改說鬆綁什麼的說得漂亮,但即使像我這種比較敢亂來的也都還是有個限度。「以學生為主體的教學」這種事更是距離我愈來愈遠了,頂多偶爾能做到「師生互為主體」就很了不起了。

所以我覺得,她們在現有的學校內做這個,真的很不簡單,包括後續的評量與課程進度、時間、人數、教學目標這些都是很不容易處理的。當然很重要的一點是「生活課程」的課程綱要有了整個大幅度的修改跟鬆綁。


這樣的情緒混雜了最近的很多事,就不一一說了,只是覺得我們這幾年來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如何「在現實裡實現理想」,這事說來漂亮,自己要做很難,要影響別人做更難,而我們好像一直投入最難的這個部份裡,像是夾心餅乾似的。
 
為什麼說夾心餅乾?好比我們跟其他老師談論時,他們會說你太過理想化;而我們跟教授談論時,他們會說你不符合理想該要的情況。
於是我們一方面要向老師解釋「其實這麼做的話,不用耗費太多時間,教學成效也會更好」(簡單地說就是類似『C/P值提高』的概念啦);一方面又要跟教授或大官們解釋「從實務上來看,這些東西有很多不可行之處,而且太過空泛」。
 
久了,也會累也會煩。這時對小朋友的教學反而是一種支持的力量,因為單純、明確、實在,而且絕對不空泛,也不用跟許多裝模作樣的傢伙攪和。(比方有些評論老師的人其實很少跟老師talk,很多批評課綱的人不看課綱,評論教學的人沒什麼教學經驗,他們很會說話,但他們通常只會遇到搞不楚狀況的人,所以都很安全,大家也分不太出來他們和搞清楚狀況的人之間有什麼差別  好了我不要再說了不然又會變成抱怨)


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說,忽然好想把最近這一堂課記錄下來。
其實那裡頭包含了很多很多東西,我不知道看的人會看到哪個部份,但其實我想說的是,那就好像我們現在在做的事,在現實中,很務實地用可行的方法,去把現實與理想的兩頭連繫起來,有時候往這邊調一點,有時候往那邊調一點,因為這樣才真的可以改善一些事(並不見得是「改變」,而是「改善」)。

當然,要以有限的時間與心力為前提。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風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