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的恐懼與保護分級

<另一種觀點>

在成人掌權的世界裡,孩童被歸納為「受保護」的一群。
搭配這種思想的各種法律被制訂出來,於是兒童不能抽煙、喝酒,更不能看情色影片、暴力血腥的影片。

常見的理由便是:要保護孩童。

而在這個理由之下,任何反對的意見,都會被套上罪惡之名。而任何身為政客、媒體的成人,也總不敢觸及這一塊地帶,無論你的生活多麼罪惡、糜爛、充滿詐騙,你都得對孩子露出笑容,然後跟著牽起手,將孩童圍在某種成人架構出的保護圈裡囚禁起來。

因為成人的世界是恐怖的、黑暗的。

但,成人真正想保護的,是孩童嗎?
或許這些限制背後還隱藏著一種含意,那是成人對孩童的恐懼,也是成人真正想做的事:保護成人。

這話怎麼說呢?

光以暴力這一點來看,我們將成人與孩童分成兩種不同的群體,便會發現到一些不太合理的事。

成人大多是施暴者,但或許是我們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我們或許會譴責新聞裡施暴過當的成人,但卻又無可避免地對孩童施暴。

我們會以言語上的施暴、身體上的施暴,甚至藉由許多規矩去限制孩童的行為,而在這種情境下,孩童並不太有反抗的力量。
即使自詡為「開明」的成人,所做的不過是「在有限的範圍裡縱容孩童」罷了!而無論他們如何以為自己是開明的、是以孩童為本的,當孩童出現某種程度以上的行為時,他們都會急得跳起來,將孩子框在自己所架構的那個範圍裡。

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我們對孩童跟成人的標準是有很大的不同。

當一個成人對孩童施以某個程度以下的暴力時,我們並不會覺得奇怪。
但當一個孩童對成人施予暴力時,無論大小輕重,我們都會認為這是很嚴重的事!

成人其實是充滿恐懼的,特別是當一個孩童表現出成人的行為,甚至擁有成人的破壞能力時。
因為「孩童」對成人而言,是非理性的、難以預料的。

再者,孩童是殘忍的、缺乏同理心的。

因此成人恐懼,恐懼讓孩童學習到來自成人世界裡,那些較為熟練的暴力與欺瞞技巧。
一齣充滿血腥與暴力、色情的電影,我們會以「孩童可能會模仿」為名,阻止孩童去觀賞。
但一齣充滿血腥與暴力、色情的電影,我們卻會容許「成人可能會模仿」的情況,而給成人來看。

說真的,成人模仿這些暴力、色情的情節而犯案的比率,在我們的社會中從來沒少過。孩童會模仿,成人也一樣會模仿。
當我們以「孩童的心智尚未發展成熟」的理由來限制孩童時,我們的心裡其實難以否認這樣的聲音:

「絕大多數的成人,心智也尚未發展成熟。」

如果是這樣,憑什麼我們限制孩童限制得比成人多呢?

關於成人的恐懼,我們或許可以這樣來解釋:

事實上,當一個成人看到這些情節時,他可能在自己過去的經驗裡瞭解到這件事的後果,於是在不願失去現在擁有一切的情況下,許多成人會限制自己。
(但我必須要說,當成人發現自己並不需要承擔後果時,成人所使用的手段通常比一般電影情節還要更加殘暴。)

但一個孩童不是這樣,在「思索會承受什麼後果」的這一點上,他們做得並不是很好,也因此他們極有可能在掌握某些傷人器具時,會做出非常殘暴的事情。

我們比較不會在辦公室生氣時,將剪刀拋向老闆或同事。(但極有可能用其他的方法暗算對方)
但一個孩童卻極有可能在生氣時,隨意將剪刀拋向另一個孩童。

我們可以很輕易地察覺這兩件事在恐懼程度上的差別:

一個成人拿著電鋸,在你的身邊鋸木頭。
一個孩童拿著電鋸,在你的身邊鋸木頭。

我們害怕孩童傷到自己,但其實我們更怕孩童傷到我們,因為他們不知輕重。


當然會有人提到「教育」這樣的觀點。

說真的,成人對孩童的確是有些期待的,尤其在大多數的成人對自己架構出的社會感到灰心喪氣時,往往會把希望投向下一代。
縱使我們都知道,下一代還是不太能改變這種情況,就如同我們上一代對我們曾有過的期望般。

成人世界是暴力的、充滿欺瞞的,因此我們期待孩童在養成的過程中,儘量不要被成人世界給污染,或者說,儘量將原本具有暴力特質的孩童,趁著比較容易塑型的這個階段,趕緊讓他離暴力、欺瞞遠一點。

但這個任務經常是失敗的,一方面是舊世代淘汰的速度太慢,在他們離開之前,他們已經有足夠的時間讓這些剛離開孩童、踏入成人世界的人們變得污濁不堪。
(諷刺的是,這些讓小成人變得污濁的人,經常都是主張保護兒童、設下許多限制的人)

另一方面,絕大多數的成人也會以自己污濁化(社會化)的程度而沾沾自喜,認為這樣是「成熟的」、「懂得人情世故的」,也因為這樣,他們認為自己更能適應社會環境,而且比孩童(或比較單純的成人)還要更加優越。

而這樣的競賽與比較,早從孩童時就開始。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舉出一些人,他們在你我還是學生時,便展現出他們的社會化與早熟,並且洋洋得意,因為他們比你我更接近「成人」。

(當然你可以找到一些反例,有很多人則是強調自己的『童心』,藉此表現出自己與其他成人的不同,以及自己的獨特性。)

有些成人喜歡展示這種優越感,但當孩童漸漸也社會化時,他們又會感覺自己的領域遭受到侵犯。

那是很恐怖的事,當孩童成為成人,或當孩童擁有成人的權力。

這種恐懼恐怕會持續到很久,尤其當成人年華老去,終於踏上「老人」這樣的領域,你會發現相較於「年輕人」,「老年人」在身體上是趨於弱勢的,那就好像孩童相較於成人是弱勢的一樣。

許多老人感到恐懼,於是他們掌握著權勢不放,深怕這些「孩童」掌握超越自己的優勢,對自己造成威脅。

就如同成人對孩童的恐懼般,他們藉由自己(或前一代老人)所架構出來的種種規範制度與規則,去限制這些孩童(相較於他們)獲得更多的武器,並確保自己是安全的。

他們的恐懼是合理的,因為孩童擁有武器之後,的確會威脅到成人。


也因為這些恐懼,漸漸地,我們產生出一些不合理的規範,而這些規範有些在不同的標準下被訂定,造成一些詭異的狀況。

比方說,十六歲就可以結婚,但十八歲才可以看限制級的影片。
請問一下,十七歲的小夫妻到底可不可以做那檔事?只能做,不能看?

十八歲就要從軍報國,但二十歲才可以擁有公民權。

新聞每天走在限制級的邊緣,使用如性愛遊戲、3P、裸屍、強姦等字眼,甚至裸露的真人圖片都可以在報紙、電影、書刊、電視大肆出現,但在哆啦A夢的漫畫中,靜香連洗澡的「簡單線條圖畫」卻不該出現。

我們禁止年齡小的孩童看A片、討論性愛技巧,但事實上年齡小的反而做愛次數多,年齡大的反而愈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隨著時代與科技的演變,成人愈來愈焦慮。

當網路一出現,這些成人所設下的限制在一瞬間被推倒,龐大的資訊就擺在那邊,任由孩童去取用、學習、模仿。

成人在焦慮、在恐慌,因為這些孩童不斷學習到這些不該學習的技巧,甚至孩童還藉著網路,架構出自己的世界。

而這個世界反而是成人難以理解的,他們了不起只能提提裡頭的火星文、注音文,拿來嘲弄或消遣一番,卻不敢提及更深入的那個部分,那是不同世代之間,南轅北轍的價值觀與上一代無法理解的知識與能力。

最可怕的是:這個世界竟然不是成人預先設定好,讓孩童待在裡頭被保護的世界,而是孩童自己架構出的世界。

更可怕的是,這些孩童會變成成人,而成人會變成老人,甚至死去。

當時代演變,真正需要被圍起來保護的,或許是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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