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cream風聆的小說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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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呢？


李怡青看著眼前教室裡的景象，不禁感到恐懼不已，因為這和她想像
中的學校完全不同。


「趕快給我背起來！」一位戴著皇冠、臉上蒙著黑色羽毛眼罩的女老
師拿著「愛的小手」，在教室裡吼著。



一旁的三年級小朋友紛紛低下頭，拼命看著課本，努力要把每個字記
誦起來：



「早期家鄉的居民大多居住在取水方便、靠近耕地、對外交通便利的
地方。而這些家鄉早期先民聚集的地方，漸漸發展出城鎮與市集，在這些
地方還經常可以看見居民的信仰中心……」



「這不對吧？教學這樣教對嗎？」李怡青忍不住在教室後面喃喃自
語。但她不過是一位來這裡見習的實習老師，實在沒有什麼立場批評，更
何況眼前這位戴著皇冠、蒙著黑羽毛眼罩的，可是武當國小最著名的「一
級教師」——呂凰佃哪！


「妳有什麼意見嗎？」呂老師注意到她了，這也難怪，因為這幾位新
來的實習老師都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只有這位李怡青猛皺眉頭，筆記也
不做。


「我……我在想，或許我們上課可以更有趣一點，不要那麼兇……」
李怡青小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呂老師楞了一下，接著開始大笑。

「妳果然是新警察……不，妳果然是新老師！哈哈哈！妳難道沒讀
過，數前年我們大力推動教學遊戲化、學習單化運動，結果導致學生語文
數理能力下降，連九九乘法表也不會的歷史嗎？」



「我是讀過……」李怡青記得，當年發生的這些事被嚴格檢討，發現
效果不彰，加上後來社會混亂、少子化跟師資過剩，台灣的教育接下來便
陷入一片混亂中。


「更何況現在一綱多本，小朋友要讀的東西可多了，而且這『鐵的紀
律教學保證班』可是本校招收學校的招生招牌，妳最好坐在那邊好好學，
哈哈哈！」呂老師一轉身，便看到大寶坐在座位上切橡皮擦，沒跟著大家
朗讀課文。



「王大寶！」呂老師憤怒地望向那位小朋友，這讓大寶嚇了一大跳，
趕緊把橡皮擦收到抽屜裡。



「拿出來。」呂老師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個箭步上前，手一揮，便
把抽屜裡的橡皮擦用「愛的小手」勾出來。



「上課為什麼在切橡皮擦？為什麼不讀書？」呂老師憤怒地問道。「站
起來回答！」



王大寶站了起來，低著頭小聲地說：「因為……因為我媽媽生病了，
我想早日繼承我們家的早餐攤子，所以想利用切橡皮擦來鍛鍊自己，讓我
早日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廚師。」






聽到這裡，李怡青不禁流下感動的眼淚。



這是什麼樣的情景？這是什麼樣的孝心哪！天下竟然有這樣懂事的
孩子，為了體貼生病的媽媽、為了繼承代代相傳的祖業，竟能自動自發利
用各種空閒時間與周遭的道具，在極為克難的環境下，持之以恆地練習切
橡皮擦的技巧！只為了有一天能夠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廚師。



「嗚……」李怡青擦了擦眼角的淚，給那位勇敢的孩子投注以鼓勵的
眼神。

是的，同學，你要勇敢走下去，儘管這條路是那麼的艱辛、那麼的崎
嶇不平，但你也要挺起胸膛，不斷地拿出橡皮擦切下去……咦？





「可是我記得你們家只賣豆漿跟飯糰，關切橡皮擦什麼事？而且妳媽
媽只是便秘而已，別以為老師不知道，我昨天才做完電話家庭訪問而已！」
呂老師冷冷地說著。


　　她怎麼可以這麼冷血呢？李怡青心想，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言語有
可能傷害到孩子，未來我們可就會少了一位揚名國際的大廚師了啊！


「可是……油條也是要切的啊！更何況我怎麼知道我們家將來不會
賣豆腐？」勇敢的孩子仍據以力爭。

「還敢找藉口？」呂老師高舉那支「愛的小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可不是普通的『愛的小手』，而是天下七種傳說中教具之一的——『愛
的黑手』！」


「愛……愛的黑手？」李怡青仔細一看，只見呂老師手上那支「愛的
小手」果真是黑色的，而且還微微閃著一股異樣的光。



「只要被這支『愛的黑手』擊中的人，就會忽然變得很守規矩，而且
打得愈大力，他就愈守規矩！」隨著呂老師的手愈舉愈高，大寶的神情也
愈是害怕。「你要知道，你的月考成績每次都是全班最後一名，看我用這
支『愛的小手』把你打進前十五名裡！」






「可是我們班本來就只有十五個人……」



「還頂嘴！少囉唆！把手伸出來！」呂老師更加生氣了。


「哇！」大寶伸出手，閉上眼，準備承受這一擊。






咻！






就在那一刻，李怡青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那是在很久以後的未來，
一個戴著白色廚師帽、揚名世界的大廚師在「食神」頒獎典禮上所說的，
那一段將感動所有人的感言：


「我要把這個獎獻給我小學時候的一位實習老師。是她挺身而出，讓
我可以一直堅持在上課時持續地切橡皮擦；更是她鼓舞了我，讓我能在人
生的道路上不斷向前而不迷失……李老師，感謝您。」




想到這裡，李怡青奮不顧身地衝上前去，替大寶挨了這一下。





啪！



辛辣的疼痛感從李老師的背上傳來。



「妳……」呂老師看著眼前這位抱住大寶，用肉身抵擋「黑的小手」
的實習老師，嚇了一大跳。


「妳想幹嘛？難道妳質疑我一級教師呂凰佃的教學方式嗎？」


「我……」李怡青忍著背上的痛意，緩緩從嘴裡吐出這句話：「我想，
即使不用『黑的小手』，也應該會有其他的方式讓大寶考進班上前十五名。」




「我本來就是第十五名……」大寶試圖說明，但現場沒有人理他。




「哼！妳不過是一個實習老師，竟然敢對我的教學有意見！」呂老師
對著她冷笑。「如果妳真有辦法的話，這個全班最後一名的大寶就給妳教
一個禮拜，看他有沒有辦法在下禮拜三的月考中考進前十五名。」


「我……我接受這個挑戰！我一定會讓大寶在這次考試中考進前十
五名！」李怡青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勇氣，竟跟呂老師對嗆了起來。



「咳……我說……我們班只有十五個人啊！」現場仍然沒有半個人把
大寶的話聽進去。




「哈哈哈哈！真有勇氣！一個實習老師竟然敢跟我一級教師呂凰佃
比賽！那我們就約定好，在這段時間裡這位大寶在上課時間不能進教室上
課，通通交給妳來個別輔導。」呂老師大笑。「如果一週之後妳沒辦法讓
這位怎麼教都教不會的王大寶考進十五名，那……我要妳跪下來道歉，並
且馬上離開我們學校！」



「如……如果我辦到了呢？」李怡青克制不了自己顫抖的聲音。


「哼！那我這個『鐵的紀律保證班』就交給妳來帶！妳直接成為本校
的正式教師！」呂老師笑著說。「順便一提，為了不要讓人家說我這個一
級教師欺負妳，妳可以任意找現場任何一個願意的人來幫妳。」




李怡青轉過頭，望了望周遭其他的實習老師，只見一個個都低下頭
來，不敢讓正視她的眼睛。

其他人會有這種反應也是難免的，因為現在少子化，老師本來就是擠
破頭也很難擠進去的工作，可是因為經濟不景氣、社會混亂，所以許多人
還是硬著頭皮想考進學校。實習老師自然更是不願意拿自己的前途開玩
笑，再說，誰又有把握能比眼前這位武當國小的明星老師更會教呢？



「唉……」李怡青嘆口氣，看來只能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咳！我覺得……」此時，坐在最角落邊的那位實習老師開口了。「如
果要賭，就應該賭大一點！要嘛就賭前三名，要嘛就不要賭。」



「喔？」呂老師望向他，露出非常感興趣的表情。「所以你打算當這
位菜鳥實習老師的同伴嘍？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朋友都叫我阿西。」他抬起頭，眼裡竟是滿滿的自信。「劉阿
西，今天早上剛來報到的實習老師。」


他停了停，繼續說道：「前十五名太簡單了，現在我馬上就能讓王大
寶變成班上前十五名！」



大寶點了點頭，這位劉老師說的的確是事實。




「不如……考進前三名比較有挑戰性一點。」他又補了一句。



劉老師說完這句話後，大寶的臉色開始鐵青。





「劉……阿西？」李怡青注意到這個名字，因為他是拖拖拉拉、最晚
來學校報到的實習老師，據說是本來在名單上沒有，硬擠進來的。而且一
來就穿著一身老氣的衣服，胸前的口袋夾了一支紅筆，左臂上還包著一塊
白布，也不曉得在幹嘛。


「好，劉阿西，我們就把賭注加大。」呂老師冷笑。「一週後的月考，
如果你們能讓王大寶考進全班前三名，你們就贏了！為了公平起見，這次
的月考題目將使用教育局統一聯合命題的版本，誰也沒辦法先偷看！」



「一言為定。」劉阿西說。



「哈哈哈哈哈哈！」教室裡呂老師的狂笑，也替這段賭注鳴上了起跑
的槍響。